一年一度的人大、政協兩會,已難以激發人們對北京政治生理周期的想像力。今年的兩會繼續扮演裝點門面的花瓶功能,也會舉舉手通過一些事先由黨國領導人定奪的決議,發揮橡皮圖章的作用。但最值得外界注意的是,這次兩會聚集可能成為中國殘存的代議制度自刎的儀式。
今年的兩會適逢中共建立100周年,已被賦予特定含義。如果說,100年前中共部份繼承了五四的口號,把「德先生」和「賽先生」奉為座上賓,而且接納的社會主義/共產主義意識形態也是從西方傳來,那時中共至少是要西化的;那麼,今天中共的主旋律就是反西方。
中共慣常說,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中國的根本制度」,這個制度是從蘇聯的委員會制度而來,而蘇維埃的靈感來自巴黎公社的制度嘗試。150年前的巴黎公社給了馬克思無限的想像空間,構建出他的無產階級自治/直接民主制的烏托邦幻想。與他基本生活在同一時代的另一位政治經濟學家J.S.密爾則在10年以前出版《論代議制政府》,系統闡述了現代代議制度的原理。中共在奪取政權的28年間機會主義地利用了「科學社會主義」和「庸俗資產階級」的兩種體制做大旗,在山間田野打造蘇維埃政權,而給未來中國許諾「民有、民治、民享」的共和國、「四大自由」(言論、宗教、免於恐懼和免於匱乏的自由)的西式新民主。
但一旦執政,1951年春時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劉少奇就明確否定了「普遍、平等、直接、無記名投票」這句「老口號」的可行性,明言提出這個宣傳口號是要「去反對蔣介石的獨裁政權」, 但新中國「大多數人民群眾,主要是勞動人民還不識字,過去沒有選舉的經驗,他們對於選舉的關心和積極性也還不很充份」, 所以選舉要等到勞動人民經過訓練、基本能夠識字以後才能進行。
現在我們已經看得很清楚,中共領導人分別製造了一個過去和未來的謊言:在1949年以前,中華民國已開始了選舉(國民大會和總統),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卻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從未舉行過全國選舉(全國人大或國家主席)的三個國家之一(還有沙地阿拉伯、厄立特里亞)。而中共在慶祝自己執政72個年頭時,仍然在「訓練勞動人民」,儘管他們已經超過了「基本識字」的水準,開始玩手機、識外國字了。
但中共在自己成立的100年、執政的72年裏,不僅沒有「與時俱進、與世俱進」,卻進入時間隧道,以超光速的速度逆行。中共把全球拋進新冠肺炎大病疫後,卻以為全球的危機和災難給自己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期,可以用黨國體制來建造人類命運共同體,為絕望的世界提供中國解決方案。
中共全面抹黑西方民主
中共對世界和歷史最大的誤判是:它認為自己可以傲立東方、抵制甚至擊敗西方。上上下下的宣傳機器全面抹黑西方和西方民主,全國似乎已經進入欣快狀態,慶祝西方的沒落和西式民主的終結。這裏的一個重要舉措當然是利用人民代表大會的花瓶功能,來宣佈西方民主的核心議會代議制的瓦解,中共黨國「核心領導體制」的優越性。三年前,在武警邁着正步操入人民大會堂後,全國人大以99.7%的高票廢除了八二憲法的國家領導人任期制,給習核心不僅以權力空間無限的「萬事主席」的頭銜,也予以任職時間無限的「制度皇帝」的特權。一年以前,也是這個「人民代表大會」通過所謂的法律程序,把已經熟練「三言兩語」的香港人的自治權力剝奪殆盡。今天,我們將看到的是兩會將徹底剝奪香港人的民主選舉,會在理論和實踐上徹底否定議會代議民主制的價值,跪拜在個人專制極權的領袖核心體制下。
這樣的反西方企圖和體制會成功嗎?歷史上有三個國家明確挑戰「西方」,但都以失敗告終:德國俾斯麥和希特拉時期期盼的「西方的沒落」和「第三帝國的興起」,日本明治以後尤其是東條英機下的軍國主義夢想的「太陽帝國」和「大東亞共榮圈」,史太林以後的蘇聯赫魯曉夫對尼克遜發出「我們要埋葬你」的威脅。但在二十世紀這三個「千年帝國」都已灰飛煙滅。
你還相信中共的狂言嗎?你相信他們相信自己的豪言壯語嗎?中共在黨魁習近平控制下,劫持了中國人,駕駛着高鐵巨龍正在向前飛奔。如果歷史可以借鑑,前面是卡桑德拉大橋。
夏明
紐約城市大學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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